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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通史 武则天时期唐与吐蕃的战争

2017/8/25 11:23:014020 个作者有用

  自弘道元年(公元683年)唐高宗去世后,直到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武则天掌握大权,在此期间,唐与吐蕃多次发生战争,互有胜负。

  一、垂拱年间唐朝弃四镇、吐蕃寇安西

  对于这一重大历史事件,新旧唐书并资治通鉴等史书记载很少,因此只能根据墓志及出土文书等做大致推测,而且史学界对此一直争议颇多。下面笔者根据自己的理解对这一事件进行梳理如下。

  (一)调露元年唐朝复置四镇(公元679年)

  根据《册府元龟》卷967记载,“调露元年(公元679年),以碎叶、龟兹、于阗、疏勒为四镇”。与唐朝初置的四镇相比,此次复置四镇,多了碎叶,少了焉耆。

  《册府元龟》的这条记载,是一条孤证,但是,结合其他史书来看,这条史料是有合理成分的。

  1、据《资治通鉴》记载,调露元年(公元679年),裴行俭平定西突厥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叛乱,“囚都支、遮匐以归,……留王方翼于安西,使筑碎叶城。”碎叶是西突厥统治中心地区,据《新唐书》列传140记载,“(西突厥)可汗分其国为十部,部以一人统之,人授一箭,号十设,亦曰十箭。为左、右:右五咄陆部,置五大啜,居碎叶东;右五弩失毕部,置五大俟斤,居碎叶西。其下称一箭曰一部落,号十姓部落云。”此外,王方翼所筑的碎叶城,是出于军事目的建设的,“立四面十二门,皆屈曲作隐伏出没之状”(《旧唐书》列传135)。在西突厥统治中心建设重要镇城,不可能不留重兵镇守。而《册府元龟》卷967的记载,恰好有碎叶镇,二条史料可以互相印证。

  2、素罗汗山之战后,郭元振出使吐蕃,面见论钦陵时,论钦陵说,“往者高宗以刘审礼有青海之役,乃使黄仁素、贾守义来和。陵之上下将士,咸无猜忌,故边守不戒严。和事曾未毕,则为好功名人崔知辨从五俟斤路,乘我闲隙,疮痍我众,驱掠牛羊,盖以万计”(《通典》卷190)。

  青海之役,发生于仪凤三年(公元678年);崔知辨曾于高宗麟德二年(公元665年)担任西州都督(资治通鉴),青海之役后,应仍在安西地区任职;五俟斤路,即西突厥五弩失毕部通往吐蕃的道路,论钦陵说,“俟斤诸部密近蕃境,其所限者,唯界一碛,骑士腾突,旬月即可以蹂践蕃庭,为吐蕃之巨蠹者,唯斯一隅”(《通典》卷190)。

  青海之役后不久,唐朝崔知辨就通过五俟斤路袭扰吐蕃,可见当时唐军在安西地区有一定的军事力量。这也为调露元年(公元679年)唐朝复置安西四镇提供了佐证。

  3、唐朝平定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的叛乱后,并未立即在西突厥重新册立可汗。据《旧唐书》列传144记载,“则天临朝,十姓无主数年,部落多散失”,《新唐书》列传140也记载,调露元年(公元679年)平定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的叛乱后,“西姓自是益衰,其后二部人日离散”。在西突厥一盘散沙的情况,如果唐朝在安西无常驻军事力量,则面对虎视眈眈的吐蕃,唐朝很难确保安西地区的安全。而实际上,自调露元年(公元679年)直到垂拱初年,唐朝是能够控制安西地区的局势的,因此,唐朝在这一时期在安西地区应该有常驻军队。

  4、调露元年(公元679年),裴行俭到达西州后,“行俭徐召四镇诸胡酋长”(《资治通鉴》)。如果当时唐朝在安西四镇无军事力量存在,在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已与吐蕃联合侵逼安西的情况,裴行俭未必能在西州顺利招来四镇诸胡酋长。

  综合以上史料,笔者认为,《册府元龟》关于调露元年(公元679年)唐朝复置安西四镇的记载,应当是可信的。

  (二)唐朝计划放弃安西四镇

  高宗去世后,武则天掌握大权,此时安西地区再度出现动荡,据《旧唐书》列传47记载,郭元振有言,“往四镇以他匐十姓不安”。当时,武则天刚刚掌控大权,虽于光宅元年(公元684年)平定徐敬业之乱,但是李氏诸王尚在,朝中大臣也并非完全被武则天控制,同时,武则天又杀死大将程务挺,流放熟悉安西情况的名将王方翼,削弱了唐军的战斗力。因此,在这一时期,武则天对外采取收缩战略,以便将主要精力用于处理内部问题。

  对于这一时期武则天的对外政策,陈子昂在其《谏雅州讨生羌书》(《全唐文》卷212)中写道:“且国家近者废安北,拔单于,弃龟兹,放疏勒,天下翕然谓之盛德。所以者何?盖以陛下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不在杀:将以此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资治通鉴》将陈子昂此书记于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有人考证此书写成于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因无关本文大旨,在此不予详考。陈子昂描述的垂拱初年唐朝的对外政策,已明确提到“弃龟兹,放疏勒”,亦即放弃安西四镇。

  当然,唐朝放弃四镇,并不是将整个安西地区弃置不要,而是改变统治方式,由原来唐朝直接派兵镇守四镇、保卫安西地区,改为扶持亲唐的西突厥贵族在安西进行统治。

  (三)扶持阿史那元庆和阿史那斛瑟罗统治西突厥(公元685年至686年)

  据《资治通鉴》记载,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十一月,“太后乃擢兴昔亡之子左豹韬卫翊府中郎将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兼崐陵都护,袭兴昔亡可汗押五咄陆部落。”

  垂拱二年(公元686年),“秋,九月,丁未,以西突阙继往绝可汗之子斛瑟罗为右玉钤卫将军,袭继往绝可汗押五弩失毕部落。”

  这里的老兴昔亡可汗是阿史那弥射,老继往绝可汗是阿史那步真,据《新唐书》列传140记载,高宗显庆年间,唐朝平定阿史那贺鲁叛乱之后,“以阿史那弥射为兴昔亡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昆陵都护,领五咄陆部,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濛池都护,领五弩失毕部,各赐帛十万,以光禄卿卢承庆持册命之。”

  唐朝扶持阿史那元庆和阿史那斛瑟罗统治西突厥,以便自己从安西抽身。

  但是,阿史那元庆统治西突厥五咄陆部落并不顺利,据《旧唐书》列传47记载,郭元振曾言,“往四镇以他匐十姓不安,请册元庆为可汗,竟不能招胁得十姓,却令元庆没贼”。

  面对安西地区的动荡局势,唐朝想要顺利撤出四镇也并非易事,为安全撤退,唐朝在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发起了疏勒道行军和金牙道行军。

  (四)疏勒道行军和金牙道行军(公元686年)

  先说疏勒道行军。

  1、行军时间

  根据日本学者羽田亨所藏《唐开元三年(公元715年)帐后柳中县高宁乡户籍残卷》第6行记载,“夫翟祀君年伍拾叁岁,白丁,垂拱二年疏勒道没落”;阿斯塔那184号墓出土的《唐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帐后西州柳中县康安住等户籍》也记载,“□主康安住年柒拾贰岁,老男,垂拱贰年疏勒道行□落”。据此来看,唐朝疏勒道行军的时间为垂拱二年(公元686年)

  2、行军区域

  疏勒道中的疏勒,是四镇中位置偏西的一个,则唐军的疏勒道行军范围应当就是安西四镇一带。

  3、行军目的

  据《忠武将军疏勒人裴沙钵罗墓志》记载,“属蕃落携贰,安西不宁,都护李君与公再谋奏拔四镇”。其中,“属蕃落携贰,安西不宁”,即是说垂拱初年安西的动荡情况。“再谋奏拔四镇”,笔者认为这里的“拔”是指拔除、撤除,亦即放弃四镇。笔者在下文对此再行分析。据此,笔者认为,此次疏勒道行军的目的就是放弃四镇,并组织四镇撤退。

  4、唐军将领

  参与此次疏勒道行军的唐军将领主要有以下几人:

  都护李君,时任安息都护,可能是此次疏勒道行军的总管。

  裴沙钵罗,应是向导的角色(据裴沙钵罗墓志记载,“公乃按以戎律,导以泉井”)。

  唐休璟,时任疏勒道行军从事(据《全唐文》卷257右仆射太子少师唐璿神道碑记载,“遂为疏勒道行军从事”)。

  5、行军结果

  据《忠武将军疏勒人裴沙钵罗墓志》记载,“公乃按以戎律,导以泉井,百战无死败之忧,全军得生还之路,贀公是赖。”据“百战无死败之忧,全军得生还之路”来看,唐军的撤退行动取得了成功。

  应当指出的是,唐军此次疏勒道行军,并非是一次长途旅行,也绝非没有伤亡,上文“行军时间”部分引用的两个文件涉及的两位主人公均殁于疏勒道行军,另据阿斯塔那501号墓出土《唐高宗某年西州左君定等征镇及诸色人等名籍》文书记载:“(第9行)一十二人疏勒道行未还”。唐军当时的伤亡,可能是由安西地区恶劣的环境造成的,也可能是在撤退过程中与亲吐蕃的势力发生了冲突。

  这里解释一下笔者对裴沙钵罗墓志中“再谋奏拔四镇”的“拔”字的理解。拔,有人理解为攻克、攻拔,也有人理解为拔除、撤除。笔者认为理解为拔除似乎较为合理,理由如下:

  首先,放弃四镇,与垂拱初年唐朝的对外收缩政策一致,这一政策陈子昂的《谏雅州讨生羌书》已有明确表述。

  第二,《忠武将军疏勒人裴沙钵罗墓志》中“百战无死败之忧,全军得生还之路”的表述,应当是在描述一次撤退行动,而非进攻行动。

  下面再说金牙道行军。

  1、行军时间及行军目的

  据吐鲁番文书《汜德达轻车都尉告身》记载,“准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十一月三日敕,金牙道拔于阗、□□、□勒、碎叶四镇”。

  据此看,金牙道行军的时间当在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十一月三日后,行军目的与疏勒道行军相同,也是拔四镇,亦即放弃四镇。

  2、行军区域

  西突厥境内有金牙山,《新唐书》列传140记载,高宗显庆年间,苏定方讨伐阿史那贺鲁时,“昼夜进,收所过人畜,至双河,与弥射、步真会,军饱气张,距贺鲁牙二百里,阵而行,抵金牙山。贺鲁众适猎,定方兵纵破其牙,俘数万人,获鼓纛器械,贺鲁跳度伊丽水”。根据这一记载,金牙山位于双河和伊丽水之间,在安西地区的北部,伊丽水再向西有碎叶水,碎叶镇就在这一带。高宗永淳元年(公元682年),西突厥阿史那车簿帅十姓反,唐朝就任命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征讨(详见《资治通鉴》永淳元年)。

  结合疏勒道行军来看,唐军当时应该是分为南北两道,南面是疏勒道行军,指向疏勒镇,北面是金牙道行军,大致指向碎叶镇。

  3、唐军将领

  阿史那斛瑟罗,可能担任金牙道行军总管。(阿史那斛瑟罗垂拱二年(公元686年)九月受命统领五弩失毕部落,同年十一月左右就发生金牙道行军,而行军范围正好在西突厥统治中心地带,因此斛瑟罗很可能是此次金牙道行军的总管。)

  达奚思敬,时任金牙道行军司兵。(据《蜀州青城县令达奚君神道碑》(《全唐文》卷165)记载,“(垂拱)二年授高陵县主簿,以旧德起也。属西方不静,北方多难,被奏充金牙道行军司兵”。)

  4、行军结果

  据《蜀州青城县令达奚君神道碑》记载,“君设策请拔碎叶、疏勒、于阗、安西四镇,皆如所计,谋存于我,功在诸人”。据此看,唐军金牙道行军顺利完成拔四镇的任务。

  综上所述,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唐朝完成疏勒道行军和金牙道行军,撤出安西四镇。

  (五)吐蕃大举入寇安西(公元687年)

  在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唐朝放弃安西四镇时,吐蕃的整体态度是观望。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记载: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大论钦陵声言领兵赴突厥,实延缓未行”。

  吐蕃采取观望态度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几个:

  首先,论钦陵于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刚接任吐蕃大论,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记载,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大论赞聂薨于“襄”之孙波河。于“邦莫邦喀”地方,任命论钦陵赞婆为大论”。因此,吐蕃国内可能有很多事务需要论钦陵这位新任大论处理,此时不便对外用兵。

  第二,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唐军的疏勒道和金牙道行军是为了撤出四镇,则吐蕃并不需要此时出兵,待唐军撤退后再趁虚攻入安西对吐蕃更为有利。

  至于“声言领兵赴突厥”,可能是给安西地区亲吐蕃的势力提供声援,以破坏阿史那元庆和斛瑟罗对西突厥的统治。

  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在唐朝撤出四镇之后,吐蕃开始大举出兵安西。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记载,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大论钦陵领兵赴突厥“龟兹之境””。

  对于吐蕃的这次入寇,崔融在《拔四镇议》(《全唐文》卷219)中有详细描述:“其后吐蕃果骄,大入西域,焉耆以西,所在城堡,无不降下,遂长驱东向,窬高昌壁,历车师庭,侵常乐县界,断莫贺延碛,以临我敦煌。”

  需要说明的是,崔融在这段描述之前,写道“其在高宗,励精为政,不欲广地,务其安人;徭戍繁数,用度减耗,复命有司拔四镇”。并未明确说明吐蕃的这次入寇发生在垂拱年间,但是,崔融在描述完吐蕃“断莫贺延碛,以临我敦煌”后,随即提到“伏赖主上神鉴通幽,冲机测远,下严霜之令,兴时雨之兵。命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安西都护阎温古为副问罪焉”。韦待价的安息道行军,自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十二月即已开始,因此可以确定,崔融所说的吐蕃的这次入寇,就是《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提到的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大论钦陵领兵赴突厥“龟兹之境”。

  细读崔融的描述,笔者认为,吐蕃的入寇大致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吐蕃出兵占领已被唐朝放弃的安西四镇地区,即“大入西域,焉耆以西,所在城堡,无不降下”。由于唐军已放弃四镇,因此,吐蕃军队在这里应该没有进行很大规模的战斗。

  第二阶段,吐蕃继续向东进攻,河西告急,即“遂长驱东向,窬高昌壁,历车师庭,侵常乐县界,断莫贺延碛,以临我敦煌”。

  吐蕃的这次东进,首先应该是攻破焉耆,据《新唐书》列传36唐休璟传记载:“垂拱中,迁安西副都护。会吐蕃破焉耆,安息道大总管韦待价等败”。焉耆在西州(高昌故地)以西,距离西州很近,唐朝放弃的安西四镇,是于阗、疏勒、龟兹和碎叶,并不包括焉耆,而吐蕃要想“长驱东向,窬高昌壁”,即进攻西州,首先必须攻破焉耆。

  攻破焉耆后,吐蕃“窬高昌壁,历车师庭”。高昌在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被唐朝灭掉后,唐朝“以其地置西州,又置安西都护府,留兵以镇之”(《旧唐书》列传148);而据《新唐书》列传146记载,“(高昌)王都交河城,汉车师前王廷也”。据此来看,吐蕃军队在攻破焉耆后,又攻入西州交河城。

  攻入西州后,吐蕃“侵常乐县界,断莫贺延碛,以临我敦煌”。

  常乐县,据《旧唐书》志20记载,常乐县属瓜州。

  莫贺延碛,据崔融《拔四镇议》(《全唐文》卷219)记载,“但莫贺延大碛者,伊州在其北,沙州在其南,延袤向二千里,中闲水草不生焉”,“若北有强寇,则难以度碛,邯螟难度碛北,伊西延安及诸蕃无救;则疲兵不能自振,不能自振,则为贼所役属。贼吞之,又得肥饶之马,马肥人逸,汉复焉得悬军深入乎?有以知通西域之艰难也。碛南有沙、瓜、甘、肃四川,并以南山为限,山南即吐浑及吐蕃剖落。贼知邯螟不得度碛,必逾南山分路而下,碛北贼与突厥通结,相合而前,则凉州以西,势必危矣”。根据崔融的描述,莫贺延碛是当时西通安西的重要通道,且路途艰险。严耕望先生的《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也说,“由瓜州西北取第五道经莫贺延碛,九百里亦至伊州。……然取莫贺延道为多。……伊州向西微南至西州”,又说“莫贺延碛道尤为干线”。

  敦煌,可能是指敦煌县,据《旧唐书》志20记载,敦煌县属沙州。

  根据以上信息,吐蕃军队在攻入西州后,又攻入瓜州常乐县,切断唐朝内地西通安西的重要通道莫贺延碛,还兵临沙州敦煌县。

  至此,唐朝在安西的统治已土崩瓦解,河西诸州也岌岌可危。

  (六)唐军垂拱三年安息道行军(公元687年)

  关于唐军的安息道行军,实录记载为两次,第一次发生在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十二月,第二次发生在永昌元年(公元689年)五月。但是,资治通鉴编者将第一次行军删掉了,通鉴考异记录其理由为:

  考异曰:实录,“(垂拱三年)十二月壬辰,命待价为安息道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不言师出胜败如何。至永昌元年五月,又云“命待价击吐蕃,七月败于寅识迦河。”按本传不云两曾将兵,今删此事。

  永昌元年(公元689年)的安息道行军,已为史家公认,那么,资治通鉴编者否认垂拱三年(公元687年)的安息道行军的理由是否充分呢?

  笔者认为通鉴编者的理由并不充分,通鉴编者认为,“按本传不云两曾将兵,今删此事”,查《旧唐书》列传27韦待价传记载,“垂拱元年十月,复为燕然道行军大总管,以御突厥。明年(垂拱二年)春还。……明年(垂拱三年),上疏请自效戎旅之用,于是拜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进封扶阳郡公。”韦待价的本传虽然未明确说有两次出兵,但是明确将韦待价的安息道行军确认在垂拱三年(公元687年)。通鉴编者却据此删除了垂拱三年的安息道行军,似缺乏充分依据。

  笔者认为,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唐军进行过安息道行军,崔融的《拔四镇议》(《全唐文》卷219)对此有所记载。

  据《拔四镇议》记载,“伏赖主上神鉴通幽,冲机测远,下严霜之令,兴时雨之兵。命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安西都护阎温古为副问罪焉。时也,先命兰州刺史行军司马宋师将料敌简徒,倍道据碛,贼逢有备,一战而走,我师追蹑,至于焉耆,粮道不继而止,竟亦无功。朝廷以畏懦有刑,流待价于琼州,弃温古于秦州。”

  笔者认为,上述记载中,“先命兰州刺史行军司马”至“我师追蹑,至于焉耆”应当是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唐军安息道行军的情况。理由如下:

  首先,《拔四镇议》在描述吐蕃入寇的时候说“侵常乐县界,断莫贺延碛,以临我敦煌”,在描述唐军行动时说“先命兰州刺史行军司马宋师将料敌简徒,倍道据碛”,这里的“碛”应指莫贺延碛,可见当时吐蕃军队与唐军都在抢占莫贺延碛。《拔四镇议》在后面还提到,“顷者若兵稍迟留,贼先据要害,则河西四郡,已非国家之有”,以此来看,当时唐军是在快速进军,且抢在吐蕃之前占据莫贺延碛。如果唐军是在永昌元年(公元689年)五月才出兵,则距吐蕃垂拱三年(公元687年)的入寇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论钦陵不可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还未控制莫贺延碛,却让唐军宋师将所部抢占先机。《拔四镇议》说唐军的这次出兵是“时雨之兵”,时雨,及时之雨也,如果永昌元年(公元689年)五月才出兵,怎能称得上时雨之兵?

  第二,《拔四镇议》在描述唐军行动时,说“我师追蹑,至于焉耆”,而唐军永昌元年(公元689年)的安息道行军,一直打到位于弓月城西南的寅识迦河,而焉耆位于弓月城东南,且距离弓月城很远。

  至于《拔四镇议》中“粮道不继而止,竟亦无功。朝廷以畏懦有刑,流待价于琼州,弃温古于秦州”的记载,似应不是垂拱三年(公元687年)的事情,而是永昌元年(公元689年)的情况,资治通鉴和新旧唐书均有类似记载。崔融将两次行军合在一起说,且对第二次行军进行模糊处理,可能是因为他献议的对象是武则天,因此对于以寅识迦河之败而告终的第二次行军一笔带过。

  下面对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唐军的安息道行军的情况进行简单分析。

  1、行军时间

  据通鉴考异援引的实录记载,“(垂拱三年)十二月壬辰,命待价为安息道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因此,安息道行军发生在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十二月壬辰。

  2、行军目的及行军区域

  唐军此次出兵,是在吐蕃大举入寇,安西、河西告急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唐军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恢复防御态势。具体恢复到什么程度呢?本文上面已经分析过,垂拱年间唐朝对外实行战略收缩政策,主动放弃安西四镇(于阗、疏勒、龟兹、碎叶),因此,唐军所要恢复的,应当是受到吐蕃进攻的西州、瓜州和沙州等,此外,焉耆不在放弃的四镇之内,唐军应当也担负有收复焉耆的任务。

  与行军目的相对应,唐军的行军区域应当是西州、瓜州、沙州和焉耆一带。

  3、唐军将领及出兵规模

  韦待价,时任文昌右相、安息道行军大总管。

  阎温古,时任安西都护、安息道行军副大总管。(崔融《拔四镇议》(《全唐文》卷219)记载,“命右相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安西都护阎温古为副问罪焉”。)

  宋师将,时任兰州刺史、安息道行军司马。(崔融《拔四镇议》(《全唐文》卷219)记载,“先命兰州刺史行军司马宋师将料敌简徒”。)

  关于唐军出兵规模,据《旧唐书》列传27韦待价传记载,“于是拜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具体有多少兵力不详,据《唐六典》卷5记载,“凡诸军、镇每五百人置押官一人,一千人置子总管一人,五千人置总管一人”,以此计算,唐军兵力约为18万人,但是《唐六典》成于玄宗开元年间,对于垂拱年间的情况只作为参考,当然,唐军此次出兵整体规模较大是可以肯定的。

  4、行军过程

  崔融《拔四镇议》(《全唐文》卷219)记载,“时也,先命兰州刺史行军司马宋师将料敌简徒,倍道据碛,贼逢有备,一战而走,我师追蹑,至于焉耆”。

  以此来看,唐军先派出前锋部队宋师将所部快速行军,抢先占据莫贺延碛。吐蕃军队赶到后,与唐军发生交战,由于唐军已有所准备,吐蕃交战后未取得进展,随即撤走。唐军随后展开追击,追到焉耆后收兵。

  至此,唐军已达到行军目的,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十二月开始的安息道行军顺利结束。由于唐军取得胜利,唐朝对韦待价予以封赏,据《旧唐书》列传27韦待价传记载,“于是拜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进封扶阳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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