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科幻小说二十年:定义、历史与类型
关键词:网络科幻小说;“拟科幻”;“废土末日流”;“游戏副本流”;“无限循环流”
科幻文学是基于一定科学技术基础对人类自身及人类社会的发展趋势的推测或假想方式,它通过投射、推论、类比、假定和阐释等言说方式,建立某种与传统叙事相互联系又有所区别的话语秩序,并在它们所构建的文本体系中刻画和描摹特定的人物角色,叙述他们通过科学观察、假设或实验来对某种时空环境里的事物或情境进行探索、发现、甄别和验证的过程,呈现出一种超越经验世界的虚幻现实[1]。因此,“科幻是一种开放、多元、包容的文类,并不是只有所谓的‘硬科幻’才是科幻,真正的科幻不分软硬,它们都是基于对或然情境下人类境况的推测性想象”[2]。网络科幻小说是一种相对小众的网络文学亚文类,它经常和电子游戏、数码影视、二次元动漫和超文本等新文艺形态跨媒介共享“后人类叙事”的意义指涉空间。[3]在故事题材和思想内容层面,它“以对未来技术条件下人的生存境况的逼真想象为基本特色,以生物基因改造的前景与危险、AI技术与人类心智的合作与对抗、人类与其他生命的共处与冲突等为典型题材,既试图表达对人类作为世界主宰和万物灵长的地位的怀疑,又在一种危机状态中重新提出‘人是什么’的问题”[4]。同传统的科幻文学相似,优秀的网络科幻小说必须具备“科学元素”逻辑自洽”和“人文思考”三要素。网络科幻小说继承了传统科幻文艺的创作模式和想象建构方法,同时,在新媒体(互联网、移动媒体、赛博空间以及以“混合现实”为主要感知特征的“元宇宙”)、新技术(超链接技术、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的共同加持下,也呈现出与传统科幻文艺不同的特征,诸如网际性、跨媒介性、强交互性、技术生成性以及叙事表意的“影像化”“游戏化”与“泛文艺属性”等,这些新趋势与新动态都为我们界定网络科幻小说增加了一定的难度。
一、定义和内涵
网络科幻小说,顾名思义,就是以网络媒体(主要是网络文学网站及移动阅读平台)为创作、发表、传播与接受反馈的主要渠道,以科学技术幻想为叙事基础和题材取向,以当代文化工业生产流程为制作标准,通过流媒体交互平台创作、发表、传播和反馈,并以在线打赏和IP跨媒介转换等作为主要获利模式的当代网络文学亚文类与网络类型文新形态。简言之,网络科幻小说就是科幻文艺类型的网络文学形态。
首先来看网络科幻小说的存在形式与流通媒介。与传统科幻小说不同,网络科幻小说的出版平台是网络数字空间,其存在方式是不可见的“数据流”所建构的虚拟化的电子文本,即使在出名后推出“线下”版本,也改变不了网络科幻小说“在线”原创与“比特叙事”[5]的媒介属性。互联网、移动媒体及其数字虚拟传播环境的生成,推动了包括网络科幻小说在内所有网络文学作品的多媒体性、强互动与比特化叙事,形成了一种与传统科幻文艺相对而体现独特审美价值的当代新文学形态。
其次是网络科幻小说的创作手法与体裁内容。网络科幻小说在题材和内容上仍然没有脱离传统科幻文学的文体限定。它的内容和主题仍然涉及人类认知经验层面的“新语”“新知”“虚构”[6]以及社会生活层面的“未经”“未明”“未来”等要素。所谓“新语”就是命名的新形式,“新知”是新的知识体系,“虚构”是非现实主义叙事,“未经”是人类经验未曾涉及的领域,“未明”代表人类不曾遭遇的现象与事物,“未来”则是与当下的现实经验所对应的时间流向与生活前景。网络科幻小说借助于作家出色的艺术想象能力和非理性方法,为读者构建出迥异于现实生活经验的“异世界”“超级科技”与“异族形象”,从而传达出某种区分于现实作品的审美诉求和批判意图。
再次是网络科幻小说在意义呈现与传播方式上的新变化与新趋势。网络媒介的交互性与数字化特征决定了网络科幻小说的“在线化”生存模式。它们与传统科幻文艺唯一的区别在于它的创作、传播和接受都依托于网络媒体环境,因而比传统科幻文学更具有互动性的特点,读者的“打赏”“点赞”乃至可以为创作者带来实际收益的“在线付费阅读”行为等都是网络科幻小说写作的重要动力。数字化出版方式,相对自由的创作、出版与审核环境,加上物质利益“在线兑现”的刺激,网络科幻小说更容易产生具有宏大史诗结构特征的“超长文本”。
最后是网络科幻小说的跨媒介叙事与影像化生产方式。网络科幻小说是网络文学的“亚文类”,它同网络文学“类型文”的生产方式相似,可以实现内容生产的跨媒介转换,呈现出“语—图—声一体”与“文—影—游融合”产业文化特征。“语—图—声一体”表明网络科幻小说不仅只是一种“语言艺术”,它们还可以通过场景化的表达和图像符号的介入来制造一种画面感,同时借助于音响效果极佳的语言呈现出特定的节奏与韵律,图像和声音要素的参与使得网络科幻小说极易实现跨媒介的转换,变成同主题的电影、电视、动漫、游戏、有声书等文本聚合的“泛艺术形态”。
当下,网络科幻小说与奇幻、玄幻、魔幻、“二次元”、性别政治、都市异能、军事斗争、历史演义甚至现实主义等网络文学“亚类型”的内容界限日益模糊,呈现出“轻科学”“重文艺”的叙事转向、“乌托邦建构”与现实观照充分融合、“爽文机制”与“情怀书写”双轨并行的创作意图和审美诉求,形成具有科幻要素但又不完全属于“硬科幻”的幻想性文体类型和文本谱系。
二、网络科幻小说简史
中国网络科幻小说的创作源起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几乎与中国网络文学的崛起同步。网络文学的崛起已经成为中国当代特有文化现象,这是网络科幻小说创作与传播迥异于欧美科幻文学的行业背景,也是网络科幻小说在新媒体传播的语境中创生和发展的第一个原因。从“媒介考古学”[7]的视角来看,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具有“网络性”和“数字化”特征的科幻小说是RAYSTORM(田宁)的“太空歌剧”《寻找人类》。该作品先由现代出版社于2002年10月出版,后又陆续在“起点中文网”和“17K小说网”等网站连载。据网上资料显示,该小说网络版于2007年5月完结,并在“百度贴吧”“豆瓣阅读”等网络社区的读者群体中引发了轰动效应。因此,它是真正实现“线上”“线下”内容生产“媒介聚合”效应的网络文学新类型[8]。
与《寻找人类》同一时期诞生的网络科幻小说还有玄雨(黄宇)《小兵传奇》(2003年)和智齿(真名不详)的《文明》(2004-2007年)等。《小兵传奇》被誉为网络文学“三大奇书”[9]之一,在“太空歌剧”“机器人”“星际战争”以及“未来世界”等常见科幻要素之外,它还开辟了“游戏升级文”或“系统模式文”的先河。小说讲述了一个普通小兵通过不断奋斗,“打怪升级”,最终成功统御星海的故事,其故事设定明显受到了阿莫西夫《基地》系列科幻小说的影响[10]。《文明》在内容上更凸显了网络小说的“硬科幻”属性与批判意图。它从22世纪地球移民——“沙星文明”的视角去揭示智慧文明的本质,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描写绚烂多姿的“太空歌剧”与波诡云谲的星际战争图景时始终围绕着一个中心点,即对文明的理解与阐释。当小说展示沙星、风雷帝国、“降临者”(人工智能)、“卡洛斯生命体”(吞噬—寄生生物)等各种文明在同一时空维度下的碰撞、融合情节时,一幅“光年尺度”上的“宇宙社会学”(刘慈欣在《三体》中的用语)图景就在读者面前徐徐展开。
在早期创作探索的基础上,经过近20年的发展,网络科幻小说的创作版图终于迎来做大做强的历史性机遇。自2010年代以降,一批具有个性鲜明的“网生代”科幻写手也在激烈的网络文学类型竞争中脱颖而出,形成了多元化主题同步发展,优秀作品不断涌现的局面。本文将对网络科幻小说跨越20多年的创作、传播与接受的情况,以列表形式简介如下[11]。
表格见
网络科幻小说从长期默默无闻到逐渐崭露头角的第二个原因是新世纪以来中国传统科幻文学发展实践及其内在审美价值转型的刺激。新世纪以来,刘慈欣的长篇小说《三体》、郝景芳的中篇小说《北京折叠》相继于2015、2016
年获得世界科幻界最高奖“雨果奖”。
传统科幻文学在世界舞台成功“破圈”也推动了网络科幻小说的“井喷式”发展,并逐渐摆脱了“野蛮生长”[19]的无序状态
,迎来了爆发与收获
。“自从科幻进人中国之始
,这个文类已被归化,在前所未有的新颖想象之下,流动的是‘中国复兴’的宏伟情节。”[20]新世纪以来,“中国科幻小说创作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纸质出版,纸质出版的科幻小说大约每年产出长篇约有十部,短篇约有两百部;另一条腿是网络写作,每年有上亿字数的科幻小说或科幻相关的小说在网络上传播。还有很多科幻小说先是网络写作,后来再纸质出版”。[21]网络科幻小说创作、传播、接受与批评尽管因为受到诸多限制而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是,仍然有一些作家和作品从浩如烟海的网络文学资源中脱颖而出,为我们在新时代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建构“网络文学20年”[22]的批评体系提供了新的话语范式和理论参照系。
借助于相对自由开放的创作环境、丰富多样的出版形式和高效便捷的流通媒介,中国网络科幻小说作家在继承和发扬科幻文学传统的基础上,深深地扎根于“中国经验”的现实土壤,在主题思想、创作方法和审美表达等层面都有新的突破[23]。依托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视角和价值立场,网络科幻小说对科幻文学的叙事传统和审美范式进行了重塑,并在当代文坛先后涌现了多部带有这种倾向的优秀网络科幻长篇作品,其主题内涵涉及星际战争与政治(如《文明》《小兵传奇》《间客》《银河之舟》《云氏猜想》《天阿降临》《千年回溯》等),太空歌剧和宇宙社会学(如《大宇宙时代》《地球纪元》《深空之下》《宇宙的边缘世界》等),废土世界与末世生存(如《废土》《狩魔手记》《死在火星上》《宿主》《第一序列》《我们生活在南京》等),人工智能、赛博格与复杂形态智慧生命(如《寻找人类》《文明》《深空之流浪舰队》《进化的四十六亿重奏》《夜的命名术》等),乌托邦/异托邦叙事(如《二零一三》《异人行》《小蘑菇》等),以及“历史重述”和平行世界(如天使奥斯卡《篡清》、猫腻的《庆余年》等)等不同类型,同时还包括大量混合了科幻要素的玄幻、魔幻、奇幻和都市异能“亚类型”,如《星战风暴》《吞噬星空》《希灵帝国》《异常生物见闻录》《修真四万年》等。中国网络科幻小说的创作者或通过重新反思人与自然、社会以及其他生命形态的政治伦理关系,或希望尝试不同于传统科幻文学叙事的创作经验与文本范式,或借助于塑造多重身体面向的“后人类叙事”模式,展现出中国“网生代”科幻作家对于“科技与文艺”这一历史悠久的人文母题的思考,形成了当代科幻小说创作的“中国气派”与“中国经验”。
三、主要类型
1.题材形式与思想表达相结合的分类方法。从故事情节所呈现的叙事内容来看,网络科幻小说大多描写的是人类关于未知、未明和未来世界的“陌生化认知”与“新奇的经验”等,其主题思想表达也是通过对照与比较来呈现两种以上的世界观与价值体系间的差异,借以引发读者的反思接受体验。依据这一判断标准,网络科幻小说可以划分为走纯粹技术想象路线的“硬科幻”、走社会—政治—历史反思路线的“软科幻”(如乌托邦/异托邦/恶托邦)、走多种题材类型相结合的“混合科幻”以及具有科幻要素但科幻不起主导作用的“拟科幻”四种类型。如前所述,按照学术界通行的定义标准,网络科幻小说主要包括“硬科幻”“软科幻”两种类型,前者以“硬核的科学技术想象”作为书写的主要对象,强调的是“科学导向”“科学真相”[24]“科学逻辑”“科学精神”等价值诉求;后者则侧重描述科学主义精神及其思维方式对人类社会历史进程、政治实践和人性多重维度的影响,因此这种科幻小说类型也被称为“社会—历史科幻小说”,其“亚—亚文类”则包含了乌托邦/异托邦/恶托邦[25]诸类型。除了“硬科幻”“软科幻”之外,作为一种网络文学“亚文类”,网络科幻小说必然也在创作过程中受到网络文学文体混杂趋势及内生的“爽文学机制”的影响,因而衍生出带有科幻文学要素但主题思想内涵仍属于其他题材定位的“拟科幻”和“混合科幻”作品。“拟科幻”指的是其他题材的文学作品使用了科幻文学的情境设定、创作方法与审美语言等,是融合了科幻要素的传统文学作品[26]。网络文学中的“拟科幻”作品,也遵从了类似的设定。“混合科幻”常常意指“科幻+X”或“X+科幻”的主题混合、想象性建构与叙事表达范式,也就是说,科幻元素的编码只是其框架结构、叙事要素以及美学策略的一种形态、一种方法,它与其他题材类型与故事情节要素构成一种动态平衡的文本结构关系,这种类型界定标准也是大多数网络文学网站(如起点中文网)对于“科幻”题材做出较为宽泛的类型划分的主要依据。综上所述,网络科幻小说的类型既包含了其从传统科幻文学创作所继承而来的题材内容,即“硬科幻”与“软科幻”,也包括从其意义传播与再生产的新媒介属性所衍生而出的新类型,即“混合科幻”与“拟科幻”。
2.主题内容与文类形态呈现的分类法。这种划分也会牵涉“文类特征”方面的要素。网络科幻小说作为网络文学的“亚类型”,几乎涵盖了网络文学内容塑造和题材表达的诸多方面,作为本质定性的要求,“科学幻想”成为其在主题和类型上区分于其他网络文学类型(修真、仙侠、玄幻、都市、现实、历史、军事)的主要特征,因此在划分网络科幻小说的类型时,我们也会参照传统科幻文学的文类与主题划分标准,包括常见的太空歌剧/史诗、机器人/赛博格与人工智能、未来史和超级科技、异族人(外星人、克隆人、生化人、电子人、半兽人)与异世界(赛博空间、外星世界、平行世界、史前世界)、乌托邦与异托邦等类型,也包括中国网络科幻小说创作实践中独创的“废土末日流”“游戏副本流”“无限循环流”等新类型。
“废土末日流”是一种对未来人类世界、人类文明被破坏乃至毁灭过后的一种世界观设定,它强调“人类消失”或“非人类智慧生命主导的世界”出现的各种可能性生存状况,如核战争、宇宙灾难、外星人入侵、人工智能叛变、平行世界混入现实等。“废土末日流”由科幻作家黑天魔神(赵伦)首创,其相关的“末世”系列作品(《末世狩猎者》《末世猎杀者》《寄生体》《废土》《宿主》等),以及天下飘火(原名行间)《黑暗血时代》、烟雨江南《狩魔手记》、会说话的肘子《第一序列》和天瑞说符《我们生活在南京》等都借用了这种典型的故事背景设定,体现出创作者对“后人类境况”和“生命政治”的反思与批判。
“游戏副本流”是将网络/电子游戏中的故事设定运用到网络小说的情节编排之中的创作手法。简言之,它是在主线故事情节之外,安排各种与主题相关的“支线故事”(“副本”“番外”),这些“支线故事”类似于游戏环节的一些插曲或“次级故事线”,“主线故事”和“副本故事”共同构成网络科幻小说的完整叙事体系。“副本故事”在网络科幻小说中常常对“主线故事”的叙事想象产生烘托、补充、辅助作用,进而丰富读者的阅读体验,类似于游戏的“交互效果”。太空歌剧及网游题材的网络科幻通常也采用“游戏副本流”结构模式,如不冷(原名楚仲)的《无限进化》、老鹰吃小鸡(原名徐军军)的《全球高武》、晨星LL的《学霸的黑科技系统》等“系统文”以及前述《小兵传奇》《大宇宙时代》《地球纪元》《番外深空之流浪舰队》《千年回溯》《宇宙的边缘世界》等“星际文”。《地球纪元》中的《番外:恒星人的反击》与《深空之流浪舰队》的“副本(第八卷)”《樱花世界与潮汐锁定的星球》都是想象奇特且具有较高艺术性的“副本叙事”。
“无限循环流”简称“无限流”,它起源于zhttty(张恒)2007年开始在起点中文网连载的小说《无限恐怖》,其后引发大量跟风与模仿作品问世。无限流的本意是“包罗万象”,也就是说它的题材和内容包含无限多的内容要素,包括科幻、宗教、神话、传说、历史、现实、电影、动漫、游戏、巫术、魔法(狼人和吸血鬼)、史前世界等,常常与“游戏文”“系统文”“穿越文”等相融合,形成一个无所不包的“文本宇宙”。“无限循环流”重点刻画主角在混合了现实与虚构元素的科技、异能与魔法世界中的成长与历险,其实质并非升级改造的“超人小说”,而是通过对“真实的人”在剧烈变化的环境中不断改造自我的书写来揭示人性的复杂性,阐释丰富多样的价值理念,“科幻”只是它常用的一种叙事策略或艺术设定。除了《无限恐怖》,“无限循环流”的作品外,还有卷土(原名陈圣夫)的《王牌进化》《最终进化》、饕餮居士(原名不详)的《超弦空间》以及祈祷君(原名何碧娴)的《开端》等。
新世纪以来,中国网络科幻小说通过呈现“软和硬”两种主题风格,精心打造兼具“中国气派”与“世界眼光”双重艺术视角的文学作品,通过以“技术诗学”“后人类叙事”与“多样化文本”为主要创作面向的叙事实践,不仅打破了西方科幻文艺垄断“技术审美主义”路线的格局,而且还以独特的艺术视角展示中国人讲述蕴含中国元素和情感诉求的未来故事,构建了内容题材丰富多元、兼具“网文性”与“媒介感”、“能够实现跨平台意义生产”、融合了民族文化内涵与现代文明视野、带有日常生活气息的未来感之特征的“后人类美学”[27]话语体系,构成了网络文学类型本土化创作实践的靓丽风景。
注释汇编
[1]赵泠:《科幻文学的重要性是什么?》,详见于“知乎论坛”,“科幻文学"词条,
原文网址
:https://www.zhihu.
com/question/384569010/answer/1124121560,2022年5月22日访问。
[2]陈楸帆:《有生之年,每个写作者也许都将与AI狭路相逢——我是如何与AI合作小说
出神状态
与
恐惧机器
的》,《文汇报》2019年3月21日第10版。
[3]鲍远福:《
网络科幻小说的“后人类叙事”与美学追求》,《中州学刊》2022年第3期。
[4]汤拥华:《后人类叙事与虚拟时代的美学更新》,《中国文艺评论》2019年第4期。
[5]欧阳友权:《网络文学的“比特叙事”》,《文艺争鸣》2004年第6期。
[6]Istvan
Csicser~Ronay,Jr.The
Seven
Beauties
of
Science
Fiction,Published
by
Wesleyan
University
Press,2008,p.76.
[7]“媒介考古”,顾名思义,就是对媒介历史进行考古学研究。“媒介考古学”是近年来媒介研究领域的一个新议题,这里的考古学自然是比喻意义上的用法,类似于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即对媒介及其历史进行考古分析研究。“媒介考古学”是伴随着新世纪以降的数字技术革命而在西方学界逐渐兴盛的一种全新的研究范式。它不仅在极大程度上重构了传统的媒介研究与文化研究,在其中对媒介技术的物质性的强调,也与后人类主义、新物质主义等思潮形成了共振。详见唐宏峰:《视觉性、现代性与媒介考古——视觉文化研究的界别与逻辑》,《学术研究》2020年第6期。
[8]鲍远福:《新世纪网络科幻小说的“遗珠弃璧”——评RAYSTORM的〈寻找人类〉》,《网络文学评论》2018年第4期。
[9]网络文学“三大奇书”的说法源自网络,指的是在网络文学起步阶段诞生的具有类型文的代表性、写作手法具有开创性并在读者圈子中引发广泛关注和讨论的三部作品,即“仙侠题材”的开创者《诛仙》(作者萧鼎,原名张戬)、创建完整修真体系(即功法、丹药、法宝、灵兽、门派系统等)的“模式文”《飘邈之旅》(作者萧潜,原名刘晓强。该作品以修真主题为主,但也包含一些科幻要素,比如文中对被外星人挟持到“天庭星”上的中国古代王朝遗民的描写等)以及开启了“游戏升级”模式的《小兵传奇》。“三大奇书”说法的源头现已不可考,除此之外,也有
“四大奇书”的说法,即在前三部作品基础上加入老猪(原名李鑫)的“奇幻文”《紫川》。
[10]林涛:《网络文学初创时期的粤军突起》,《文艺报》2021年6月25日。
[11]关于网络文学及其亚文类(包括网络科幻小说)的“起源”或“初创”问题,国内学术界多有争议,有学者主张“三十年说”(从1991年华文文学在北美出现或网络游戏《金庸客栈》的流行算起),也有学者主张“二十年说”(从1998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发表算起),还有学者从“媒介转型”的视角(缘起于新旧世纪之交——2000年左右的新媒介文化转型)来界定网络文学的“起源”问题。同时,“起源”问题也与“文类”“题材”“叙事”以及“方法策略”等问题相互联系,特别是“网文界”对于“科幻”这一“亚题材”的定义问题,文学网站遵循“幻想性”这一总体性话语范式标准来界定科幻小说,而学术界则延续传统科幻文艺理论的标准来界定科幻小说,由此造成了分类标准的差别,也为学术研究带来了一定的难度。本表选择的网络科幻小说作品的判定依据是“科幻要素”对于小说故事情节塑造的重要性以及“网文圈”通行的认定方法(如习惯思维)等,这与起点中文网及晋江文学城等主流网络文学网站对“科幻文类”相对宽泛的划分标准(大多数是后文所说的“拟科幻”以及“混合科幻”等,“科学幻想”仅仅是这些作品中所采用的一种“情节策略”与“叙事方法”)存在着一定的差别。另外,网络科幻小说也大约同网络文学其他的类型起步于相同的时间节点,这里从2001年开始节选代表作品,也大体上遵从了网络文学萌芽期的时间节点。关于中国网络文学的起源及网络科幻小说的源头问题,可以参照许苗苗《如何谈论中国网络文学起点——媒介转型及其完成》(《当代文坛》2022年第2期)、贺予飞《中国网络文学起源说的质疑与辨正》(《南方文坛》2022年第1期)、吉云飞《制作起源:中国网络文学的五种起源叙事》(《中国文学批评》2021年第1期)、马季《一个时代的文学坐标——中国网络文学缘起之我见》(《文艺报》2021年5月12日)、邵燕君和吉云飞《为什么说中国网络文学的起始点是金庸客栈?》(《文艺报》2021年11月6日)、欧阳友权《哪里才是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文艺报》2021年2月26日)以及陈定家和唐朝晖《网络文学:扬帆出海正当时》(《文艺争鸣》2019年第3期)诸文的争论与辨析。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争议网络文学“起源”问题虽有理论的价值,却对厘清“文类混融”“题材交叉”和“跨媒介叙事”(这也是网络科幻小说的重要特征)等涉及网络科幻小说审美属性根本问题的探究助力不大,学术界其实应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网络文学诞生时的时代语境、现代性状况和东西文化差异对网络文学文体内容和表达方式的深度影响等问题的探究上。实际上,在我国台湾地区出版的《风姿物语》(作者罗森,创作于1997-2006年)中也包含了较多的科幻元素(比如异界大陆、魔法和黑科技等),我们也可以将其视为网络科幻小说的一个重要的源头,这其实与争论网络文学的“起源”问题的研究并不冲突。
[12]胡维佳:《用科幻构建诗意时空—评彩虹之门小说
地球纪元
》,《文艺报》2020年7月22日。
[13]
所谓"克苏鲁(Cthulhu)是“克苏鲁神话”中最常见的艺术形象和认知经验
,它们源起于人类对最古老、神秘、诡异、超自然、非理性、反科学的未知情绪、情感与无意识的恐惧、沉迷以及崇拜。“克苏鲁神话”是围绕着混沌异次元空间的高次元存在的“外神”,以及来自幽暗外宇宙统治太古地球的“旧日”支配者
,最后是与前两者对抗的旧神,描写这些超自然存在的暗黑神话体系。被恐怖小说之王斯蒂芬·金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古典恐怖故事作家洛夫克拉夫特(代表作有《克苏鲁的呼唤》等)是“克苏鲁神话之父”。科幻小说中对于"可怕而邪恶的异族”(来自远古的邪神、魔鬼和莫可名状的事物等)、“诡异神秘的怪谭”(即怪诞恐怖的未知、未明与未来之事)以及“非理性反科学的混乱”(碎片化、去中心与自相矛盾的逻辑框架等)的想象性描述
,是克苏鲁神话在科幻文学中最常见的表现方式。
[14]《希灵帝国》《异常生物见闻录》以及本表未收录的《黎明之剑》(2018-2022年)都是远瞳
“希灵帝国三部曲”系列作品
。它们共同奠定了远瞳在网络科幻小说创作界的“大神”地位。
[15]
关于“拟科幻”的概念和内涵,详见后文的分析,此处不再赘述。
[16]
详见扬子江网文评论中心:《让网络文学成为引领当代中国想象力的风帆
,“网文青春榜”2021年度榜单发布》,网址:https://mp.weixin.qq.com/s/OBvuJeHd-aeJ-rx7yGnNGA,2022年
5月30日访问。
[17]
鲍远福:《后人类语境下的荒诞叙事历险——以网络科幻小说(异人行)为例》,《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2020年第6期。
[18]看星星的猫:《用新表达式写就的传统科幻——评长篇科幻小说
小蘑菇
》,《星云科幻评论》(网刊)2020年8月号(总第15期),
网址:https://mp.weixin.qq.com/s/BIa-KglAgoNxWg0FVBNvIQ。
[19]邱振刚:《告别“野蛮生长”——学术视角里的网络文学
20年》,《中国艺术报》2018年6月8日第3版。
[20]宋明炜:《中国科幻新浪潮:历史·诗学·文本》,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第
61页。
[21]刘媛:《论中国网络科幻小说》,《小说评论》2016年第
2期。
[22]
欧阳友权:《改革开放视野中的网络文学20年》,《中州学刊》2018年第7期。关于“网络文学20年”的界定问题,学术界目前仍有争论,比如欧阳友权、邵燕君、马季、陈定家等学者对“网络文学起源”问题就有“二十年说”和“三十年说”的不同阐述。
[23]鲍远福:《新世纪网络科幻小说的现实境遇和中国经验》,《中州学刊》2018年第12期。
[24]爱德华·詹姆斯、法拉·门德尔松:《剑桥科幻文学史》,穆从军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333、336页。
[25]“乌托邦”及其变体“异托邦”“恶托邦”以及“敌托邦”等都是科幻小说常见的主题类型。加拿大科幻理论家达科·苏恩文指出:“乌托邦小说是一个生动而鲜活的见证,它见证了人们对种种拟换性(alternative)可能世界与人类生活的极度渴求。”详见达科·苏恩文《科幻小说面面观》,郝琳等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53页。乌托邦“从根本上同时指明了既是美好的,又是不存在的一种空间和一种状态”。“异托邦”或“恶托邦”则相应地向读者同时展示相对暗淡、敌意甚至绝望而且不存在的一种“未来历史”境况。详见达科·苏恩文《科幻小说变形记:科幻小说的诗学和文学类型史》,丁素萍等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42页。
[26]依据题材类型融合的不同程度,我们将网络科幻小说划分为“硬科幻”“软科幻”“混合科幻”以及“拟科幻”四种类型。前两种类型学界已有论证分析,此处不再赘述。“混合科幻”是将科幻题材与其他网文类型结合起来的作品,“拟科幻”指的是包含科幻元素,但相比于其他类型,科幻的要素在整个作品中所占的比例和作用都不是很大甚至忽略的作品,比如前文所介绍的《飘邈之旅》,其中有外星人绑架古华夏各朝代遗民的情节,但它们并不对整部作品的题材划分产生影响,因为从题材上看,《飘邈之旅》还是典型的“修真类型文”。批评家李敬泽在评论黄孝阳长篇小说《众生·迷宫》时提出了“拟科幻”概念,认为该作品“使用了科幻的方法”,但又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幻”。因此,我们可以将“拟科幻”理解为文学创作与叙事中使用“科幻文类的要素、方法、语言与意图”但在思想主题和审美内涵上又不把科幻作为旨归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或者穿插了科幻的要素,或者建构了类似于科幻的“异世界”,但其艺术表达仍然趋同于主流文学或其他非科幻的文体类型。网络小说中以玄幻为主要表现方式却又包含少量科幻要素的作品如《吞噬星空》中的宇宙穿梭、宇宙飞船之类,或者《第一序列》《修真四万年》《异常生物见闻录》等所构建的“废土场景”或“未来史”,其间出现了超级生物技术、外星生命、现代科技、强人工智能等科幻要素,但其故事情节主要还是讨论人性反思和现实批判主题。这些作品中的科幻要素并不是主题表达的主要策略和依据,因此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幻小说,而只能被归为“拟科幻”。详见李敬泽在鲁迅文学院“想象力的空间结构:黄孝阳作品研讨会”(2017年12月16日)上的发言,“千龙网”以《先锋小说的后来者黄孝阳建构众生的“迷宫”》为题报道,记者纪敬,网址:http://culture.qianlong.com/2017/1218/2258684.shtml。
[27]“后人类美学”是王晓华提出的学术概念,用以表现科幻文学、科幻影视艺术、二次元动漫艺术、网络游戏以及其他当代泛文艺形态中的生命政治及身体美学理论话语系统及其艺术内涵的新拓展。详见王晓华《人工智能与后人类美学》,《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