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千回百转脑洞大开
脑洞等于匪夷所思的想象吗?或许大多数人会这么理解。不过七英俊对“何为脑洞”有着自己的见解,“我觉得脑洞代表着好奇心,我对世界始终是保持好奇心的,它让我有一种自发的驱动力想去深入学习和探索。”谈到如何开发自己的脑洞,她表示:“我觉得就是多关注不同的领域,丰富自己的阅读量,用心感受生活。”同时,她希望自己的一个个小小脑洞终有一日能容山海。反转,简单来说就是故事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成何体统》的烧脑之处不仅在于它的世界设定——“穿进穿书文”,还在于它的无限反转。在具体情节上,小说利用人物的限定视角进行叙述,形成多重反转。比如反派Boss端王总像提前预知主角的计划,让男女主猜测他可能也是“穿来的”,读者阅读时跟随主角视角,也会后背发麻地得出相同的判断。最后随着故事的推进,线索渐渐明晰,端王的身份得以揭示——“纸片人”,而非“穿越者”。这种不断打破读者心理预期的反转不仅使故事跌宕起伏,也最大程度地把读者“卷”入故事之中。
消费文化下的网络文学天然带有商业属性,读者的反应和阅读期待是很多创作者在创作之前以及创作过程中所持续关注的。七英俊个人也很在意读者的反馈,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人来疯”“如果没有人捧场,我就没有动力了”“反馈的人越多,我就写得越起劲”。这部以微博连载方式发布的小说之所以能够让读者不断催更,离不开作家巧具匠心的结构安排——套娃式结构。所谓俄罗斯套娃式的叙事结构,是指按照俄罗斯套娃那样架构故事:一个主要故事包含另外一个或者几个派生出来的故事。不同于以往的穿书小说,这部小说用套娃式穿书的结构建构了双重叙事空间。一个现代社畜穿进小说《穿书之恶魔宠妃》,而这部小说也是穿越文,再次穿进了《东风夜放花千树》。发生在《东风》中的故事,一些看似是出自自由意志的决定,其实不过是《恶魔宠妃》中的情节设定。“马春春并不知道世界上存在一本名叫《穿书之恶魔宠妃》的穿书文,也不知道已经有人从更高处阅览过自己的一生。”这里上升到了对于生命深度的思考,我们究竟是“真人”还只是“纸片人”?小说打破了以往穿书文中的全知全能视角,运用人物的限定视角造成阅读障碍。如果说谢永儿是原小说的外挂,那么现小说就是反外挂,传统网文中的“金手指”在这里失效了。“谢永儿有些诧异。看来自己的到来确实更改了剧情,这庾晚音竟然没有惹怒暴君进冷宫,而是得了他的欢心,还封了妃。”套路被推翻,“金手指”在谢永儿这里失效了。如果从谢永儿视角看故事进展是套路,那么双穿的男女主就是反套路。比如谢永儿献艺吉他,借着现代技能的优势显示不同于其他“纸片人”的优越,按照套路,其他人连弹错音符也不会被发现,所以随意发挥;但男女主的存在戳破了这种优越感,“夏侯澹在桌子底下猛掐自己的大腿,以免笑场”,“庾晚音一低头,恰好看见了他猛掐自己大腿的动作,顿时埋得更低了”,使炮灰女像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套娃式的结构、人物的限定视角等给套路和反套路的运用提供了可能,以此对抗读者因审美疲劳而产生的倦怠感,让读者在新的叙事结构和反套路中获得重重惊喜。
网络文学显著特点之一是娱乐性,这也是网络文学一直以来饱受争议的话题,但娱乐消遣的背后我们很难说它对指导我们的生活毫无作用,简单地认为它们消解了思想性,显然也是不合理的。穿越小说包括穿文小说之所以如此受欢迎,与它的满足期待分不开,有责任感的作家并不会因此放弃思想性。《成何体统》看似搞笑娱乐的背后却蕴含了更深层次的哲学思考,以及现代意识。在这里,穿越者成了全知全能者,其他人都不过是“纸片人”,天然具有优越性。故事里发生的事其实是小说的文字设定。当出自“自由意志”的选择或可能是另一个更高剧本中的情节安排,穿越者都无法证明自己不是“纸片人”时,行为还有没有意义?很显然,作者传达的态度是有。男女主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选择了搭伴合伙、并肩作战。面对既定剧本,女主摆出自己的态度——“你错了,这不是逆天而行,这是要天顺我意”,“我们社畜可以包容一切甲方,除了不付钱的。想让我坐这个位子,就得把我要的给我”——可以配合剧情走向,但是必须在不违背自己的意志前提下。这既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意味,也是对今天个人追求的投射。优秀的网络文学绝不会在追求娱乐性的同时放弃思想性,《成何体统》这部小说便是如此。如果说小说剧本是故事人物的“天道”,那么男女主的反套路其实就是对天道的抗争。
在互联网大背景下,七英俊这位年轻的“90后”女作家用她的脑洞编造了一个个奇思妙想的故事,大胆尝试以穿书形式进行一系列反套路叙事,给读者带来源源不断的惊喜。开脑洞其实就是一个挖坑、填坑的过程,脑洞的运用可以带来悬念和反转,当然对作家的想象力也有很高要求。《成何体统》这部小说让读者在莞尔一笑之余,还产生了对生命哲学的思考,如个人与他人、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的关系以及对天道的追问,这何尝不是当今网络文学生命活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