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南方有乔木》：警惕反玛丽苏的玛丽苏
小狐濡尾所作的《南方有乔木》以爱情故事为中心，刻画了一幅“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中国制造”的现实图卷，是网络小说中难得有独立自强的女性意识的一部优秀作品。小说的书名“南方有乔木”与舒婷《致橡树》中的“木棉”一样，同样是独立自主女性的隐喻，高扬了新时代女性独立自强的价值取向。小说完成了对传统“傻白甜”“霸道总裁”式言情小说的颠覆，超越了此类言情小说中容易陷落的男权窠臼，体现了追求男女平等的意识，体现了作者独立的女性立场。
将女主人公南乔设定为“无人机创业”的角色，更彰显了这种新时代独立的女性立场，是对普通网络小说的突破。
首先，南乔的形象是一位在无人飞行器领域做出一番成就的人才，其性格独立自主，内心坚韧强大，已经是一种对性别偏见的超越。众所周知，社会上总有一种刻板偏见：男生更适合读理科，而女性更适合读文科，是因为女生脑子笨，理性思维不强。然而，这只是一种封建意识残留，或者说西方现代性中父权中心与理性中心主义的合谋。并且，现实中的例证已经打破了这一想象：居里夫人、获得诺贝尔奖的屠呦呦、前清华大学教授颜宁……然而，在许多网络“爽文”之中，还残留着这种偏见：女性就是只会吟诗作对，弱柳扶风的温柔女子，是被男性占有的资源。因此，坚韧不拔、明亮阳光的南乔更昭示出这本网络小说的可贵之处。
其次，将南乔放置到“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浪潮中，将其设定为一位在无人飞行器领域勇敢创业的新时代女性，更是一种突破。在此，我们不妨将十七年文学期间的红色经典《创业史》中的“创业”与《南方有乔木》中的“创业”展开一番比较。
《创业史》中的“新女性”徐改霞因为不甘于成为家庭之中经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贤妻良母，毅然离开梁生宝，投身于伟大的社会主义工业建设当中。作为新时代网络优秀作品的《南方有乔木》，对《创业史》有所继承与发展。与《创业史》一样，《南方有乔木》同样自觉书写伟大时代的现实浪潮，将主题定为“创业”，并将创业的主导者设定为一位具有独立自主意识的女性。女主人公南乔因为飞行员哥哥的牺牲，十分执著于载人无人机的研究，并梦想通过无人机技术提升救援、运输、交通等各个领域的安全性。她在筚路蓝缕的创业历程中克服了重重困难，昭示了新时代优秀女性独立的品格。南乔与时樾如橡树与木棉并肩而立，紧紧相依，在并肩为创业事业奋斗的同时，竭尽全力地守护自己所珍视的爱情果实。这在彰显南乔独立的女性意识的同时也彰显了南乔的女性特质——她在坚毅执著的同时并非无情的工作机器，而同样是具有丰富情感的女性。
但与此同时，《南方有乔木》也被不少读者诟病为“玛丽苏”，由读者的接受出发，细读文本，我们也能够发现《南方有乔木》中创作的不足之处与颇具症候性的问题，为网络文学创作提供一些启示。
对《南方有乔木》的批评，在豆瓣网上并不少见，如网友“隋混混”的评论：“无论是何种炫酷的玛丽苏桥段已无法打动我，因为它缺少真实的力量，自然也就缺失了人性的光芒。”以及网友“yamagata”的评论“高级版玛丽苏，实在看不上男女主的做作，感觉在复刻大疆的创业史”，都只给这部作品打出了三星（满分五星）的评价。而在笔者看来，《南方有乔木》在反玛丽苏的同时，自觉地构建了一种新的玛丽苏，陷落在文化症候之中。
首先，《南方有乔木》是自觉反玛丽苏的。作者“小狐濡尾”就曾自道：我想写真正势均力敌的爱情关系，真正的独立自强的个体，再一次歌颂“致橡树”一样的爱情：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种爱情平等、热烈、真诚，而又忠贞不渝。诚如上文所言，此书也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传统言情小说的套路，不再是那种“傻白甜”与“霸道总裁”的恋爱模式。小说以现实为题材，女主人公南乔虽出身优渥，却不依附于家庭，而是自觉投身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浪潮之中，为自己的无人机梦想而打拼，并与男主人公在困难重重的环境中并肩奋斗，打破了那种传统玛丽苏文中女主人公的公主幻梦，具有反玛丽苏的特质。
然而，与此同时，《南方有乔木》又在不自觉地构建一种现代性的“反玛丽苏的玛丽苏”。正如管雪莲所指出的：“玛丽苏式的女性形象，其意义是在启蒙与神话的交相辉映中完成对女性英雄主义的幻梦型形象及叙事范式的升级。”
在笔者看来，这种“反玛丽苏的玛丽苏”的症候在于两点：
一、首先，小说所书写的男女形象都不是单薄的，也能体现作者的追求，但其人物背景似乎是过于显赫了，也容易与部分读者产生一种距离感，刻画与价值判断也存在某些问题。作者对无人机故事的书写的确通过借鉴现实“大疆”公司的故事而见出功力，但部分幼稚的情节也给了读者一种不够真实、不切实际的感觉，有着甜腻之感，用许多读者的话来说就是有点“飘”，更像是一种现代神话。
二、其次，小说中的女性英雄形象与技术崇拜、理性崇拜相结合，抒写了现代“玛丽苏”的启蒙神话，但其神话之中又存在裂缝。从一方面来说，作者力图用女主人公的理性力量来反传统的玛丽苏文，但男女主人公的能力过于强大，并且因为作者笔力的欠缺，导致故事悬念不够。在故事虽有波动但“梗”较为老旧，同时也造成了启蒙神话的裂缝——高端的无人机科技所代表的启蒙神话在一开始并不能成为决定爱情的因素，父亲是否同意才是婚姻的关键。而一开始家长反对后来又理解子女的情节，又在读者意料之中，这就是小说的欠缺与悖论之处了。
总而言之，本文通过以女性主义批评的视域，通过重读《南方有乔木》，发掘其独立的女性意识，阐明其鲜明的女性立场，并揭橥其文本裂隙中的玛丽苏症候——“反玛丽苏的玛丽苏”。同样，笔者也期许更多的网络文学评论专家可以对这本具有鲜明时代风貌的作品展开深入研究，而有更多的优秀网络文艺作品能够站在男女平等的立场上，深入鲜明地刻画现实，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