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转化“性别标签”，让网文走向更广大的观众

改编自网络小说《赘婿》的同名网剧近来在爱奇艺播出，收视率不俗，也得到不少讨论。由于名称相似，人们在提起《赘婿》时，常常会联想到近两年网络文学领域流行起来的一个文类——“赘婿文”。但实际上，《赘婿》本身并非“赘婿文”。“赘婿文”一般是指男性主人公入赘为婿后扮猪吃虎，凭借自己隐藏的身份与势力不断“打脸”妻子与丈母娘的故事类型。这类作品往往简单粗暴，以爽为主，高度吻合于其主要目标读者群体，也即中年男性读者的快感模式。而《赘婿》的主人公宁毅虽然确实是一名赘婿，但整个故事格局颇大，是一部具有正剧风格的穿越历史文。小说借一个架空的朝代（武朝），一个穿越的人物（宁毅），从宋代开始重新推演历史的进程，讨论启蒙与革命等宏大命题，在家国天下的结构之中，重新讲述天下兴亡与匹夫之责。网文《赘婿》自2011年起连载至今，尚未完结，已有500余万字，其连载的开始远早于“赘婿文”的兴起。不过《赘婿》与“赘婿文”确实有一个相似之处：它们都是典型的“男频”网络小说。

将作品彻底按作者和目标读者性别分为“男频”与“女频”，几乎是网络小说独有的现象。2005年，起点中文网划分出独立的女生频道，简称“起点女频”，作品以古代言情、现代言情等为主，“女频”这个名词由此而来，指主要由女性创作和阅读，满足女性审美趣味与欲望需求的网络文学作品。相对地，以起点中文网主站中作品为代表，主要由男性创作和阅读、反映男性审美趣味与欲望需求的作品则称为“男频”。正如《赘婿》作者“愤怒的香蕉”所说，他在写作《赘婿》的过程中，几乎从未考虑过女性读者的需求，作品中各有千秋的女性角色都无一例外爱着宁毅，这些女性角色都是典型的男性凝视之下的欲望客体，因而势必会对女性读者造成一定的冒犯。

然而，影视剧的受众并没有这么明显的性别区分，《赘婿》要改编为影视剧，就势必面临为目标受众的需求特别是性别心理进行内容调整的问题。特别是在当前社会环境下，因为女性观众确实有着更强的社交属性，对于作品的忠诚度也更高，所以“男频”网文《赘婿》改编的影视剧首先瞄准的反而是女性市场。从一部典型的“男频”小说到一部瞄准女性观众的网剧，《赘婿》改编的基本策略是“喜剧化+甜宠化”。

饰演宁毅的演员郭麒麟是相声演员出身，本身就自带了喜剧效果，郭麒麟的本色出演，将宁毅改造为一个碎嘴子、高情商、怕老婆，还带着点大约是从武侠小说中看来的侠义心肠的商业天才，生动喜感、惹人喜爱。喜剧化的人物，配合喜剧化的情节，一扫原作中偏于厚重、节奏缓慢的历史叙事风格，整个故事轻量化、简单化。不得不承认，这对于原著而言，是一种损失，但以此为条件，网剧《赘婿》也在更彻底的架空叙事中相对摆脱了原著根深蒂固的男性中心主义视角。

网剧《赘婿》将更多笔墨放在了宁毅与妻子苏檀儿清新可爱的甜蜜爱情关系上，情节桥段向《传闻中的陈芊芊》等当下流行的“甜宠剧”靠拢，突出宁毅对苏檀儿的爱护、尊重与支持。与基于平等、互信与尊重的爱情书写相匹配，整个故事最动人的地方往往在于平凡生活与乱世阴云中不曾改变的人间温情。一群并不完美却都善良可爱、烟火气十足的人物环绕着宁毅与苏檀儿，共同构成了一个温柔且温暖的小小世界。正是这个温柔世界接纳了穿越而来的异乡客宁毅，也成为了宁毅一次次挺身而出、守城护国的根本原因。

《赘婿》获得了6.6分的豆瓣评分，尽管不算太高，但当相比于此前大多数评分在4.5分上下徘徊的“男频”网文改编剧，仍可说是不错的成绩了。当然，《赘婿》的改编也是存在问题的。争议最大的就是剧中赘婿们就读于“男德学院”等设定。这些情节或许受到了《传闻中的陈芊芊》等“女尊”类型故事的启发，与其说是对现实中某些所谓“女德教育”的批判讽刺，倒不如说是在“玩梗”的同时为自己贴上“女性主义”的标签，借以对冲掉《赘婿》原著中的“男频”味道。但无论是“男德学院”对于性别关系简单机械的“矫枉”，还是宁毅多番略显直白生硬的“女性主义”宣言，都表达得过于“悬空”，不能落到实处，虽然着意讨好女性观众，却缺乏更加内在的对于社会性别议题的关切和思考。

但无论如何，《赘婿》“喜剧化+甜宠化”的改编策略，仍为一直以来缺乏突围之路的“男频”网文影视改编提供了一个值得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