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友权:IP转化是一种再创作
把文学作品改编为影视剧,并非网络时代才有,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还有中国古代的四大名著,都屡屡被后人做影视改编,就连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也被改编为西班牙语的电视剧传播到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
中国网络文学的影视化联动的特殊之处在于,其一,它形成了网文IP概念,以知识产权的法规加持获得了历史合法性;其二,它以社会化文艺生产的规模效应,打造了网络文学产业化的“中国模式”,即由文到艺、由艺到娱、由娱到产,构成了“一条龙”的文化创意生产,其所创造的经济“长尾效应”不仅赋形中国独有的IP文化产业,还联通了文字和视频两大核心媒介。
自打2010年,张艺谋拍摄根据艾米网络小说改编的电影《山楂树之恋》后,影视文化资本便从网络小说的故事海洋中发现了商机。2015年网文IP盛行,网络小说改编的电影频频开始发力,网文IP剧也把昔日火爆的“韩剧”挤出了收视市场。此外还有网络大电影、游戏、动漫、畅销书这些领域,几乎都成了网络小说IP的天下。
这些年来,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影视作品不少都来自网文,如《盗墓笔记》《致青春》《少年的你》《青云志》《亲爱的翻译官》《清平乐》《大江大河》《都挺好》《燕云台》……有统计表明,2018年至2019年腾讯视频、优酷、爱奇艺等视频平台热度最高的100个连续剧中,网络文学改编占比达42%(《网络文学IP影视剧改编报告》)。
影视转化是下游的江河,文学创作则是上游的源头,两者的对接要产生“1+1>2”的效果,需要双向同时发力又相互借力,形成良性互动机制。对于网文创作而言,要适应影视化分发联动,需要有“三强”功夫:
一是强故事性。只有“讲好中国故事”,才好“传播中国文化”。网络小说的“硬核”是讲一个好故事,传统小说的绝活是“怎么讲故事”,设计叙事圈套。张艺谋拍《归来》,只选择了原小说(严歌苓《陆犯焉识》)中的一部分,因为那是最打动人心的一段故事。网文故事不仅要有波澜,有起伏,有惊心动魄的冲突和脑洞大开的桥段,还要求具备一定的稀缺性,有很强的辨识度;并且,故事情节的外壳要能与当下的社会现实和大众心理相对接,与年轻受众产生“共情性”,这样才能成为头部IP。《庆余年》电视剧的成功,为之做出了榜样。
二是强人物塑造。适合影视改编的小说一定要有成功人物形象,要有主角光环,人物的鲜明个性和作为能产生打动人心的艺术力量。不管是逆袭,还是开挂,总是先有“人”再立“文”,影视创作才有腾挪的空间。《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紫金陈《坏小孩》《长夜难明》)蹿红,是因为作品里的人物(前者有数学老师张东升、学霸朱朝阳,后者有乡村教师侯贵平、检察官江阳)让不断反转的故事有了灵魂。时下的热门小说如爱潜水的乌贼的《诡秘之主》,天下归元的《山河盛宴》、会说话的肘子的《第一序列》、横扫天涯的《天道图书馆》等,都因精巧的人设而成为优质IP。
三是强镜头感。文学是语言艺术,影视靠视听表达,文学文本如果有了镜头感,将有利于影视创作。善水的《书灵记》冲着二次元群体喜好行文,作品一完本立马就被改编为动漫在腾讯平台上线。郭羽、溢青的悬疑式科幻小说《脑控》,写的就像是好莱坞大片的剧本,场景间的镜头转换类似于电影的蒙太奇,作者说他们这样写是为了适应影视改编的需要。丛林狼的热血军文,骁骑校笔下都市小人物的奋斗故事如《匹夫的逆袭》《好人平安》等,都有很强的镜头感,很适合影视改编。
网文创作与IP转化是一种共生关系,转化是一种再创作,需要遵循不同艺术的创作规律。对影视二度创作而言,有了好故事、好文本,还需要迈过两道“门槛”:一是改编,二是制作。超级IP的改编要更多地尊重原著,因为它们的“原著粉”往往多于“路人粉”,若改编得面目全非必然挨骂,为规避风险,让作者参与编剧不失为可选之策。影视制作涉及的环节很多,导演的水平和演员的演技是核心,而最根本的则是要有精品意识和工匠精神,只有“制作精良”才能表达“思想精深”、体现“艺术精湛”。那些不断重播、留下口碑的作品如《后宫甄嬛传》《伪装者》《琅琊榜》《欢乐颂》《延禧攻略》等,就是明证。那些快餐式创作、悬空式改编,是没有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