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经典之梦与文学之殇
内容摘要:在网络文学的层面,说到市场化时代的文艺前途,一方面是对经典可能性的确认,另一方面则是对媒介发展的定位。中国网络文学历经20年的发展与成熟,在文字结构、本身性质、媒介改编、荧屏呈现等方面,都有值得我们深思和关注的内容。如何做出文化前瞻以推介文学经典,同时,面对当下问题,针对网络定位等都是研究者需要切实关注的内容。本文从当下网络文学的经典化可能,与相应的网络小说改编、网络IP滥化等现象入手,进行现象分析、整合,并作出进一步相关探索。
关键词:文艺市场
经典化
文学特质
经典改编
我们在今天谈及市场化的概念,核心的语汇大概是“市场导向”、“优胜劣汰”、“资源配置”与“效益最大”。在这样的语汇环境下谈及市场化时代的文艺前途,其目的不是哗众取宠妄论得失,或者慨然哀叹一味批判,不是发牢骚也不是唱高调,而是在市场选择、受众选择、学界选择的综合考量下,面对我们的文学传统,做出我们的文艺前瞻,推介这个时代的文学经典,在综合的环境氛围里,达到最大最好的影响。李敬泽先生在博客里写到:“我们都知道将会发生变化,但所谓变化,必定是难以预料的。如果你过去是捧着一本书,现在你却是通过网络或电子阅读器阅读,那么,变化就必将发生……特定的媒介一定会影响到媒介所传达的内容,但究竟怎样影响,这并不是完全由技术决定,而是取决于我们的选择……既然是选择,就一定涉及到价值的判断和取舍……问题不在能不能,而在于,我们是否还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否还相信这是好的。”[①]这个时代的文学创作必然有一些东西需要坚守,也必然有一些东西需要改变。在这个电子阅读的时代,在这个信息爆炸、文字爆炸甚至也可以说娱乐爆炸的时代,文艺是市场的,市场也是文艺的。同样的,市场的固然是市场的,但文艺的终究也还应该是文艺的。经典化的路,本身就是推陈出新不断变化的,但经典化的标准,却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有着其同一的内核。我们所批判的“文学之殇”,背后就是我们渴望塑造的,确定的和树立起来的“经典之梦”。
一、市场化时代文艺的梦想与伤痛
什么是市场化时代的文艺前途?提到这种设想,就必然离不开所谓“传统的”与“新奇的”,“市场的”与“文艺的”,“历史的”与“时代的”。“文化是有生命的,一旦被创造和生产出来参与到社会进程之中,就会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形成此消彼长的生命过程。”[②]文化的生命即是人类性的定义。我们把一部小说、一篇文字、一个故事甚至是一幅画、一个雕塑等等文化,艺术的产物奉为经典,同一的内核正是在于其中共性的、真实的人性表述,这其中也存在着历史与时代的讨论。无论我们最终敬奉的经典在它的时代是如《堂吉诃德》一样的红极一时,还是像《向日葵》一般的默默无闻,无论是曾经束之高阁,曾经流于市井甚至曾经遭遇毁弃,都必然存在共性的思想价值,值得深思的思维角度和足够传承的人性表达。这里的人性可以是光明的也可以是黑暗的,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塑造的,但必然是值得思考的,能够引起共鸣的。正如希利斯·米勒在《论文学的权威性》中提到的:“文学之权威源自它的社会功用以及读者、新闻工作者和批评家们所赋予给它的价值和功能。文学作品的权威性或许源于这样一种信念,即作品是社会现实以及当前盛行的思想意识的准确再现。”[③]
时至今日,基于这样的历史定论和时代感官,在当下的文艺环境和市场环境中,面对固有的“传统”与“新奇”,去讨论“传统文学”的衰落、“纯文学”被淘汰等,其本身仍是有待商榷或者说很难构成命题的。回顾历史,今天无数我们奉为经典的小说、文章,百年前最多也不过就是边缘文学的定位罢了。所以至今看来,并不是传统文学弱了、被淘汰了,只是人们的阅读更方便了,更闲适了。传统文学的阵地从来就没有丧失,甚至随着以12年诺贝尔文学奖为代表的无数奖项的获得与设立,随着《收获》、《十月》等等杂志上面的百花齐放、创新转型,随着大量的评论文章、研究文章的井喷,传统文学的读者依旧是那些读者,传统文学的影响与辐射更在与日俱增。“严肃文学与网络娱乐文学博弈,争夺大
IP的市场份额,要首先理清并解决文学市场化要面对的矛盾,即大
IP
是要面向普通百姓的大众文化产品,而严肃文学的本质是精英审美,不迎合媚俗和低级的市场趣味。严肃文学很多是耗时数年才付梓完成的,这与影视文化消费市场追求的以感观享受为目标的“短平快”产品无法同日而语。”[④]我们只是处于一个市场化更加完善、娱乐化更加强烈的时代,网络文学、通俗文学的市场传播程度、人群接受度以及其茶余饭后的消遣能力和几乎没有门槛的阅读范畴,决定了其更加优势的受众位置,甚至可以说是绝对优势的受众位置。而当前的媒介环境,一定程度上已经是导流的、流量至上的媒介环境。也正是这样的“强强联手”,促成了全面的市场繁荣。王蒙先生说:“人类对文学的热爱、尊敬是恒久的,任凭宣传一千遍文学已经死亡,只要说人话,文学就死不了。”[⑤]由此,一些说法里所谓的“救赎”传统文学或者用传统文学去“救赎”都是有失偏颇的。只是当我们在网络文学、在媒介化的市场里看到了太多的弊端,收获了太多的心痛之后,越发迫切地渴望在此刻的市场环境里找到可以依赖的、可以信赖的经典,找到一条去芜存菁之路。
故此题目中提到的“经典之梦”,其最重要的表达就在于今时今日所最应该面对的,是当代的网络文学、媒介文学、通俗文学如何走出自己的一条“经典化”之路、“传统化”之路的问题。网络文学最初的繁盛确实很大程度上源于它的套路、量产与无限传播,但大浪淘沙之下,也是不乏“推敲式”的写作和宏大式的架构。今日中国的网络文学,并不缺少自带着“经典化的样子”的作品,比如曾经当年明月开启了一时明史热、历史热的《明朝那些事儿》、今何在在新世纪点燃了无数少年热血的《悟空传》和随即与江南等人“筑梦九州”的一句“铁甲依然在”、挺起中国科幻,讨论人类未来的刘慈欣的《三体》与那一代人的《科幻世界》、最近因为侵权闹得沸沸扬扬的同人小品文的代表《此间的少年》等等。同样的,也是因为当下的文学范式处于这样的大媒介环境下,今日网络文学的经典化塑造,已经不仅仅是文字的认可,更是市场的推介、周边的完善、媒介的推广所奠定的时代定位,和随后历史中带给一代人的时代记忆。是媒介时代里“视”、“听”、“读”、“写”多元的融合,是在形成知名度的情况下用心处理好每一个文字的表达,用心完善好每一个“IP”的包装,像《魔戒》、像《冰与火之歌》一样全方位的去塑造一个经典的概念和一种经典的逻辑,这才是网络文学经典化之梦必然的方向。
由此也就不得不去面对此刻我们的“文学之殇”,面对今天网络文学改编、网络文学荧幕化、或者说拿着网络知名IP“变现”的种种乱象。有时候比“毁经典”更可怕的,可能是在其有希望成为经典前,就被急功近利的毁弃掉了。如果说网络文学、网络文化早已经是休闲文学、快餐文学的代表,那么这份“快餐”想要代表一个时代,想要被人记住和认可,就至少需要其包含着可以汲取的营养,需要其被包装得完整而精致。“网络文学在十年的发展中已经形成了一套独立的“生产—分享—评论”体系,形成多姿多彩的粉丝部落文化,这一切都对运转了六十年的主流文学体制和延续了近百年的“新文学”传统发出挑战。”[⑥]在这里与其非要说挑战,不如说也是各具特色。不同于严肃文学里更近似于高屋建瓴的讨论和包含隐喻的思索,网络文学的定位里,直观表达、直接说理、直觉呈现才是更容易被接受和认可的。做一番同类比较的话,难以被解读却能给人无限启迪的《道德经》、《羊皮卷》能成为经典;呈现给人们个体生命的高度与自我生命的意识的《瓦尔登湖》可以成为经典;勾画了一个世界,并最终呈现给所有读者和观众一个光陆流离、爱恨情仇的系列的世界的《指环王》其实也会成为经典。直接点来说,如果说在当今时代,严肃文学的经典是从纸张到书柜再到图书馆的话,那网络文学的经典就更近似于从屏幕到荧屏再到每个读者的记忆之中。所以,就真正长久的影响和经典的态度而论,真正的中国网文经典塑造的开篇,不是哪个明星捧起来的,不是哪份颜值撑起来的,不是“某某之后再无某某”的社会引导或者那些“八卦”、“cp”炒作火起来的。媒介、尤其是媒介娱乐本身可以靠“看脸”或者一系列的相关内容去维持,但哪怕是媒介娱乐的时代,本身也绝对不能是只“看脸”的时代。真正有着经典化可能的网络文学改编,是用故事情节支撑的,用内容架构来成就的,用拍摄手法、意识形态和资金投入充实的,用一个世界来呈现的。而中国的网络文学,其实从来是不缺少这样的“世界”的。
二、从一个世界出发,为经典筑梦
具体的网络文学中体现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这期间又该如何完成网络文学的“筑梦经典”?网络小说最直接的特点之一就是有着鲜明的标签,更多元的视角和独特的分类,笔者在这也大可由此来一一解读。这种世界具体到网络小说的文字本身,在于成体系、成系统的直观呈现,庞大的文字创作量和多少需要追求进度的网站更新要求也注定了至少在当前维度下,网络文学中的“说理”必然是更加直观的、更加直接的、在每一个章节里直白呈现的。这就要求不论从可读性还是情节架构甚至是后期影视、游戏的改编角度,我们必然要求作品拥有宏阔的视角、鲜明的冲突和独立的布局,并由此传达出正能量的、值得思考和借鉴的思想意识。
所谓宏阔的视角,是网络文学跳出套路之后重新定义套路的能力,是固有的所谓“打怪升级练副本,郎情妾意总裁文,无脑开挂奇遇记”之外能够让读者融入其中、感同身受甚至击节叹息的内容。种种网络文学流派之间,无论是玄幻架空、古典仙侠,还是科幻西幻、穿越洪荒,再到盗墓探险、同人言情,其核心其实都是或者基于现实世界,或者追寻历史脉络,或者根据典故传说,或者依凭人物心情,甚至是完全独立的设置一套理论体系,来描摹一套世界规则和生活逻辑,由此来说,作品的视角很大程度上定义了作品的高度,像所谓洪荒流的鼻祖《佛本是道》,盗墓流的开山《鬼吹灯》等等作品尽可说是由此受益。而所谓鲜明的冲突,则是具体到了小说的人物和情节之上,把人物带入冲突之中,由人物延续冲突的过程,在这一点上所有的小说创作可说是异曲同工的。我们的网络文学,也包含了无数的博客美文、包含了大量的鸡汤论断等等,但这些我们在之前的无数文章的发展中都还是有迹可循、有例可依的;唯独对于占了绝对比重的网络小说和之后无数的影视、游戏改编和周边发展而言,这种创作的方式和推广的方式来得太快、来得太多,也发展得太快了。伴随着媒介的进步和信息的普及,伴随着读屏时代迅猛的发展,也带给了我们太多格式化的困惑与匆忙发展带来的弊端。这期间对小说人物丰满和小说情节连贯切合的要求也就显得愈发明确了,无论是以文字还是图形呈现给受众,还是独立的去描摹一个逻辑,其发端都在于人物的定位和情节的把握,我们也由此得到了一系列让现代网络受众耳熟能详的名字,类似《诛仙》的张小凡,《斗破苍穹》的萧炎等即为其中的典型代表。在此之上,所谓独立的布局,就是前文我们提到的“世界”的架构了。比如《九州》系列作品里独立大陆的拼接和地域差异的设置,羽人、夸父、蛮族等等独立种族的勾画,双神传承的定位和王朝延续的规则之中,共同给读者呈现的“英雄故事”的世界定位;《坏蛋是怎么炼成的》中看似基于现实世界,其实完全自说自话的范畴内,引入的看似可笑甚至经不起推敲,但却可读性极强的“刀光剑影”“热血男儿”与义气江湖;《泡沫之夏》里看似幼稚可笑,甚至沉浸在自我梦幻中的男默女泪风格,并由此带动无数少女情怀的总裁脉络。这些“世界”的布局有的完整、有的偏颇,有的宏大、有的细微,但其中的布局意识和概念创造却都为网络小说形成了范式性的效果,也为相关的类型创作张本和铺垫。至于最后的正能量与思想意识,则是我们这个时代文艺的需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提到的一样,“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单纯感官娱乐不等于精神快乐……精品之所以“精”,就在于其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⑦]今天提到的“经典之梦”正是避免低俗、完善体系,提高精神、追求希望的过程,由文字承载思想,用周边延伸艺术,用精良的制作和下苦功的剧本情节完成宣传与呈现。
在此笔者以“网络四大奇书”之一的《紫川》和网络点击榜首的代表作品《斗破苍穹》为例来进行解读。
2003年4月,老猪的《紫川》开始在起点连载,这部据传起始于2001年,并最终截稿于2009年的网络文学经典,也被戏称为“八年抗战”,被称作“网络四大奇书”之一,与《魔法学徒》共同成为奇幻架空一脉网络小说的开山鼻祖。《紫川》的核心所展示的,是热血、直接、睿智、宏阔的英雄故事。这是网络文学中近乎最早构建出独立大陆和独立体系的作品,作者李鑫(老猪)试图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神话故事、荷马史诗般的西川大陆,这个大陆历经历史传承,历经数代发展,有着如帝都、远东、河丘、蓝城、特兰等拥有各自英雄故事的雄伟城市,有着人类、魔族、远东各祖的无数算计争锋。整本书最出彩的地方,应该在于其三主角并行的展开方式,情同手足的帝林、斯特林与紫川秀三个人,从始至终延续着男人之间纯粹又深沉的友谊,也完成了相互英雄概念下的角色互补:帝林男儿情怀中的枭雄态度,斯特林豪杰担当里的殉道精神,以及聪明的、冲动的、多情的、随性的紫川秀一步步成长为真正英雄的过程。一方面从情节上来说,人物并非脸谱化或者公式化的。枭雄式的帝林会为了救两个兄弟表现出不顾一切的冲动,忠诚完美的斯特林也会爱上敌人的公主,紫川秀一路在纠结里成长、在成长里纠结,哪怕小说架构的刀光剑影、国家争锋离我们都太过遥远,但字里行间却也能给人切实可感的认同维度。另一方面在结局来看,这本小说骨子里是男人写给男人的。作者对男人间友谊的把握可说是抓到了几分精髓所在,最后更是用家国梦想的层面进行了相对有效地拔高。所以,哪怕最后几章里斯特林死在帝林手中,帝林也因紫川秀而身陨,但当最后紫川秀立于两位兄长的灵堂前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们好像还能见到三人间胜似血缘的兄弟情,之间的逻辑也可以让每个有兄弟的男子汉读来可以认同。而最后所做的升华,又为整本小说画上了相对完整的句号,也整体铺陈出兄弟——事业——战争——情感——家国——希望的故事主线。像小说最后紫川秀对帝林的儿子所言的:“你的父亲,一定不会希望你成为英雄,世俗的很多东西,耀眼而毫无价值。只要你能健康的成长,正直的做人,独立的思考,幸福的生活,这是父辈对你的最高期望。”[⑧]由三个“孩子”开端,到最终的孩子结束,纵观《紫川》全书,其完整的世界观多少是值得我们期待的,其铺陈的“西川大陆”和江南等人的“九州”,说不得大师的“佣兵世界”等等,也都具备着真正经典IP架构的潜质。
如果说将《紫川》作为经典之梦的典型之一,那么《斗破苍穹》则可以看作一种绝对的现象存在了。2009年4月,天蚕土豆在起点连载《斗破苍穹》,该文宏大的点击量,显著的导流效应和无数的周边发展一度让其成为网络小说的代表。从一部《斗破苍穹》,我们可以直面网络小说成功的部分原因,和存在的部分弊病。《斗破苍穹》的成功,核心在于它表达了一种可能,“莫欺少年穷”的可能和一路逆袭的套路,它满足了一种绝对少年英雄的幻想,这种幻想和贯穿文中的穿越十年一统世界,和言情小说中的玛丽苏、汤姆苏存在异曲同工之处,好读但不耐读,易读也易忘。主角萧炎从一个小城市的小少爷起步,一路走来,奇遇不断,进境飞速,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机缘、最好的伙伴、最好的血脉,让主角得以“通过自己不断地坚持努力”用十年的时间成为了最强大的存在,大陆信仰一般的存在,起点之低,境遇之奇,逆袭的爽快和发展的迅速,加上英雄美人、父慈子孝的设定,几乎可以说满足了一个普通中学生大部分的自我期待和自我带入。这当然有他成功的一面:作者描摹了一个网络时代的玄幻神话,并成功的让它有了绝对的影响力。而《斗破苍穹》之后相继出现的漫画和动漫,从娱乐角度而言,也都是在水准之上的。《斗破苍穹》的现象及存在,可以说给了青春期的男孩剑与玫瑰的梦幻,但这也必然暴露了它经典性的不足,即每个孩子都会长大,它的定位也毕竟不是童话。这种不足在作者之后的作品《武动乾坤》和《大主宰》中也表现得更加明显,几部作品间从头至尾雷同的情节和套路型的模式多少都暴露出了笔力的不足。
三、网络时代的“文学之殇”
在我们具体去说所谓当下的网络时代“文学之殇”之前,不妨先归纳一下当前网络小说批量创作中几点固有的弊端。第一是人物定位和人物身份因为文章格调有限,而显得单薄甚至幼稚。我们都知道,一个作者大可以在文章中去描摹一个剑客如何厉害,如何技艺精湛,但如果作者本人对剑术一窍不通的话,在细节上恐怕终究会遗笑方家。网络文学的创作本身也是如此,低门槛的准入和全民创作的开放度给了网络文学绝对的市场,绝对的文字量和绝对的影响。但由此也存在了大量的社会底层写富商、无从入手状官场?、全凭想象写历史、一厢情愿说人性等等的情况,并由此也带来了太多的无病呻吟、不合逻辑、金手指甚至是小白文的套路。第二是主角可以惊才绝艳,但不能太过夸张。历史上、小说中,年少有为、稚子成才的例子固然也比比皆是,但太过夸张的惊才绝艳如果没有有说服力的情节和引导的话,难免会让读者在“爽过了”之后处于茫然的状态。尤其在很多小说的设定上,之前数万年间最大的天才都用了千年才完成的事情,主角在十年间完成了超越,在这样的情节之下,一方面固然有一定的阅读快感,但另一方面也暴露了笔力不足、智慧不足而机遇、金手指硬凑的短板?。第三则多集中在从爱情小说一路到耽美文章的创作中,情节过于生硬,文字有些矫情,矛盾大多不合理,人物偏于样板化,看似与实际生活贴近,但却完全没有自圆其说的能力,迎合市场有余,成就文学不足。第四则是大量的情节雷同、抄袭重复和纯粹的娱乐宣传,欲望的放纵必然会带来文字的贬值。
在这样的铺陈下,之前所说的“文学之殇”,又具体该作何解释呢?在进行了相关对比、浅析了市场走向、整理了当前网络文学自身的大概弊病之后,当下网络文学的“文学之殇”最直接的就在于在能够成为经典之前对可能成为经典的作品的毁弃,不负责任与纯粹流量、利益和市场需求下的过度消费。
在这里我们以之前提到的《九州》系列和国外的《魔戒》系列进行对比。纯粹从作品本身而言,以江南《九州缥缈录》为代表的《九州》系列相对于创作于二战期间,前后历时十二年岁月的《魔戒》三部曲来说,显然还显得十分稚嫩,无论是宏观布局还是人物定位,都还有太多值得提高和借鉴的地方,但只以作品的定位来说,其实是处在同样的层面的。《魔戒》主要讲述了中土世界第三纪元末年魔戒圣战时期,各种族人民为追求自由而联合起来,反抗黑暗魔君索伦的故事。作者在这部长篇巨著中,形象生动的将西方一脉传承中的骑士精神、冒险精神、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元素融入进了作品之中,塑造了一个完全不同于现实却又处处能找到现实中英雄缩影的“中土大陆”,其文化的契合和逻辑的展开都让读者能够对这个虚构的魔法世界,对这个有着英雄和巨龙、有着无数种族的世界有着相对的认同和带入。而《九州》系列则是从中国传统的英雄概念、侠义精神、团队意识和浪漫情怀入手,以一句“铁甲依然在”作为串联,设置出了一个更迭千年的“九州”世界,同样是完全不同的种族、历史和世界架构,而其中无数的英雄和殉道者其实同样能够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找到精神的缩影。从原著比较而言,《九州》还远远不够成熟,但也足够去开拓前路。
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影视改编、周边媒介发散等等层面,对我们而言却无疑是有些痛心和茫然的。“《魔戒》在Waterstones书店和英国电视四台共同举办的票选活动中被评为“20世纪之书”,在亚马逊举办的票选活动中被评为“两千年来最重要的书”。已被翻译成超过60种语言,并衍生出插画、音乐、电影、电视剧、广播剧和电脑游戏等产品。2001年至2003年,由彼得·杰克逊执导的《指环王》系列电影上映,该系列电影共荣获17项奥斯卡金像奖,其中《指环王3:王者归来》荣获11项奥斯卡金像奖,成为奥斯卡历史上获奖最多的影片(和《宾虚》及《泰坦尼克号》并列”[⑨]十多年间,英国的中土大陆成为了世界的中土大陆,连着三部电影可说圈粉无数。而对我们而言,无论是《九州》系列,还是之前我们提到的《紫川》、《佣兵天下》却都是有些伤感的,或者说是有待真正发掘的。《紫川》和《佣兵天下》等目前只有实体书的作品暂且不论,《九州》系列最早成就与《九州志》杂志,至今也是十余年的历史了,在80、90年龄段拥有大量的忠实读者群,但相关的宣传和媒介的进一步推广却一直处于几乎被刻意遗忘的程度。直到2016年,一部《九州天空城》的出现,几乎让所有的原著粉丝大跌眼镜,粗制滥造的特效,几乎无关的剧情,除了颜值以外几乎毫无亮点的内容,也确实有时候会让我们质疑:我们自己的品牌和口碑之路到底还要怎么走?
如果说方兴未艾还能够给人足够的期待的话,那么刻意的噱头制造和大量的娱乐轰炸则无疑更应该让人深思。像刘慈欣的雨果奖作品《三体》,数年间一直说着大资金投入,说着电影改编,但至今仍旧是不了了之;像今何在的《悟空传》,还未上映就已经被普遍看低。更可怕的还是无数纯粹为了赚钱、为了流量的网络作品改编,比如小白文的代表《校花的贴身高手》和随之而来的四部“完全靠脸”的网络剧作品、又或者《匆匆那年》、《明若晓溪》等等原著的逻辑还有待理顺就匆匆搬上荧幕的作品等等,最可怕的,还是这些作品的相继爆红和大量点击,这无疑造就了一个广泛娱乐、纯粹娱乐的时代,这也无疑是文本与情节本身的悲剧。如果照此发展下去,那可能“经典之梦”也就永远只能是“经典之梦”了。
四、结语
“如何将“网络文学”的“文学性”与“伟大的文学传统”连通,将粉丝们的爱与古往今来人们对文学、艺术的爱连通,让文学的精灵在我们的守望中重生——这是时代对我们这些当代文学研究者提出的特殊挑战,也是知识分子无可推脱的责任担当。”[⑩]网络时代已经来临,市场化时代正在发生,网络文学的创作、改编、屏幕化与荧幕化都正在发展完善。我们仍旧需要面对现实,仍旧需要呼唤经典,仍旧需要真正面对和发扬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气质。市场化时代的文艺之路,具体到网络文学的发展上,或许应该是一个综合的考量。
一方面,是对文艺本身的界定。文学需要市场,但文学不是单单服务于市场。网络文学具有自身快餐文化的属性,定期的更新,大量的文字量让它很难像传统文学一样兼具隐藏的逻辑和细致的考量。在这里既要向传统致敬,向传统靠拢,直到力争去成为传统,也必须坚持自己的道路,坚持网络创作本身。功利的不一定是不好的,直白的不一定是低级的,网络文学的文学角色本身就更加的偏重于社会性与受众界定,伴随着这个创作群体的愈加成熟、伴随着推广、制作的反思和完善,我们有理由期待其推陈出新、去芜存菁的一天。
另一方面,也是市场态度的界定。我们的市场至今确实有些太急切了点、太不成熟了点、太无从甄别了点。一个成熟的文艺市场,必然也是一个健康的文艺市场,是一个言之有物而非矫揉造作的市场,是一群可以依靠自身竞争力而不用“剑走偏锋”的IP。近日来反腐大剧《人民的名义》,其实已经证明了我们的观众正在走向成熟,证明了我们的观众其实可以甄别经典、推崇佳作。“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衡量一个时代的文艺成就最终要看作品。推动文艺繁荣发展,最根本的是要创作生产出无愧于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由此看来,我们的“经典之路”仍然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张福贵:《IP时代与文学的市场化》,《小说评论》,2017年01期
2、邵燕君:《网络时代的文学引渡》,《名作欣赏》2015年16期。
3、马季:《读屏时代的写作网络文学10年史》,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8年。
4、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概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
5、马季:《网络文学的早期历程》,《红豆》,2006年第3期。
6、欧阳友权:《网络文学的本体追问与意义体认》,文艺理论研究,2007年第1期。
注释:
[①]
李敬则:《答
人民日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4002d30100m1y0.html,2010年10月21日。
[②]
张福贵:《IP时代与文学的市场化》,《小说评论》2017年01期。
[③]
J.希利斯·米勒:《论文学的权威性》,《文艺报》2001年8月28日。
[④]
张福贵:《IP时代与文学的市场化》,《小说评论》2017年01期。
[⑤]
王蒙:《只要说人话文学就死不了》,《新京报》,http://cul.sohu.com/20130922/n386951604.shtml,2013年9月22日。
[⑥]
邵燕君:《网络时代的文学引渡》,《名作欣赏》2015年16期。
[⑦]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10月15日。
[⑧]
老猪:《紫川》,第145页,青岛:青岛出版社,2016年9月1日。
[⑨]中国作家网:《新书快递——魔戒》,
http://www.chinawriter.com.cn/book/2013-11-11/3974.html,2013年11月11日。
[⑩]
邵燕君:《网络时代的文学引渡》,《名作欣赏》2015年16期。
[?]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10月15日。